孤独是什么

从友邻的观影动态发现( xiàn)了这个片子,看着温馨的( de)封面和略有戏剧性的简( jiǎn)介,我以为会是一部温暖( nuǎn)舒缓的动画片。

片子满满( mǎn)的法式风情,它展现的不( bù)是繁华都市的那种风情( qíng),而是一个老妇人身上优( yōu)雅的生活情调,不紧不慢( màn),不慌不忙,充分享受个人( rén)时光。片子的绘画风格简( jiǎn)约而温暖,但故事看起来( lái)却不是那么美好——一个偶( ǒu)然被抛弃在无人海滨的( de)老人,如何熬过冰冷未知( zhī)的冬天?

看到老太太拿起( qǐ)石头哐当打破卖沙滩用( yòng)品的商店,我的第一层担( dān)忧——生存困境就被导演解( jiě)决了。海滨有各种商店,足( zú)够一个人生存了。在无人( rén)之境,老太的这种“掠夺”行( xíng)为让我吃惊,因为她拿走( zǒu)的不是御冬的棉被和食( shí)物,而是玩沙子的工具。很( hěn)快我就意识到了东西方( fāng)的思维差异,东方强调慎( shèn)独,西方强调自我。

老太太( tài)离开冰冷的小别墅,在沙( shā)滩造了简陋的木屋,面朝( cháo)大海,虽然没有春暖花开( kāi),但可以枕着海涛入眠,听( tīng)着海鸥醒来。每天在沙滩( tān)上东走走西逛逛,累了就( jiù)停下,每天都在探索沙滩( tān)的未知,倒也挺惬意。建造( zào)一座小花园,种下青菜,播( bō)下种子等春天开花。每天( tiān)都可以卧在躺椅里晒日( rì)光浴,冬天的阳光暖洋洋( yáng)。这样子的生活,虽然只有( yǒu)一个人,但也很惬意。

可是( shì)不少短评都说画面很孤( gū)独。我就想,哪里孤独了呢( ne)?一个人就代表孤独吗?老( lǎo)太太每天都在享受一个( gè)人的生活,并且也说不想( xiǎng)太早回到子女身边,她不( bù)是喜欢依靠子女的老妇( fù)。加上暖色调的绘画,我更( gèng)有理由相信老太太虽然( rán)一个人越冬,但她自得其( qí)乐,不孤独。我在这里代入( rù)了自己。虽然我没有在沙( shā)滩上,没有身处完全无人( rén)的环境,平时也与人接触( chù),但我习惯了独行,小世界( jiè)只有自己,我相信即使只( zhǐ)有自己在无人之境,只要( yào)有足够的乐子,哪怕是一( yī)片有趣的森林,都可以让( ràng)我一个人很惬意。

我并不( bù)是完全不觉得老太太不( bù)孤独,但她的孤独不是因( yīn)为只身一人,而是因为回( huí)忆。她多次做梦,梦见小时( shí)候,青春期,外婆,妈妈,青梅( méi)竹马,奇怪的飞行员尸骸( hái),这些梦里的回忆有美好( hǎo)的,也有不愉快的,有真实( shí)发生的,有做梦弥补的。但( dàn)无一例外,它们已经过去( qù)了很久,变成了一个遥远( yuǎn)的印象。这个印象不可触( chù)摸,无法重来,但它们依然( rán)清晰的存在于脑子里,让( ràng)人徒然。如果我老了,我觉( jué)得我最大的孤独不是没( méi)有子女或朋友,而是回想( xiǎng)自己的一生,一生中陪伴( bàn)过我的人,我路过的人,他( tā)们都成为了过去,最后人( rén)生的路上只有自己。这种( zhǒng)岁月的唏嘘让人倍感孤( gū)独。

在狗子出现之前,我只( zhǐ)看到了老太太岁月的孤( gū)独,并不觉她只身一人的( de)处境孤独。狗子叫星期三( sān),在这里是致敬了鲁滨逊( xùn)的星期五。老太太有了狗( gǒu)的陪伴,乐趣更多了,可以( yǐ)和狗说话(狗是真的可以( yǐ)说人话),可以和它一起探( tàn)索。有一天狗子突然消失( shī)了,老太太寻找狗子时看( kàn)到了一面镜子,她看到自( zì)己衰老了更多。回到屋子( zi)后,打开了一罐肉饼给狗( gǒu)子的腕上,老太太穿上漂( piāo)亮裙子,带上项链,投海了( le)。这时狗子来救回她,老太( tài)太醒了后,继续和狗子互( hù)相陪伴,直到夏天来了,游( yóu)客们又来海滨度假,这也( yě)意味着老太太可以乘当( dāng)初抛下她的火车回家。

有( yǒu)人倾向于老太太投海后( hòu)是死了,后面狗子来救她( tā)并且继续活着是她死前( qián)的幻觉,以此作为结局无( wú)疑是孤独和悲伤的。我倾( qīng)向于结尾是真实发生的( de),因为我还没有那么孤独( dú)吧,对结局抱有希望。

然而( ér)无论是哪种结局,老太太( tài)会投海,说明她感受到了( le)失去狗子之后只身一人( rén)的孤独(其实私心认为,她( tā)也希望在还没老得太丑( chǒu)的时候漂亮地结束生命( mìng))。如果没有狗子的出现,老( lǎo)太太一个人越冬直到来( lái)年夏天火车回来都没有( yǒu)问题,她一个人悠哉游哉( zāi)的挺好。但狗子出现了又( yòu)失去了,孤独感就上来了( le)。

我倾向于认为孤独是对( duì)比出来的。有一个朋友说( shuō),他小时候住的院子只有( yǒu)他家一户,父母上班,没有( yǒu)邻居,没有兄弟姐妹,他自( zì)己和自己玩。我说,那你的( de)童年很孤独,他说,小时候( hòu)不觉得,长大了才觉得孤( gū)独。小时候,小男孩不知道( dào)孤独为何物,因为他习惯( guàn)了一个人玩,他觉得这很( hěn)正常。长大后,有了概念,一( yī)个人=孤独,所以认为当时( shí)的处境是孤独的(但当事( shì)人小男孩的心境不是)。

所( suǒ)以,有很多时候,处境孤独( dú)的人并不认为自己孤独( dú),他接受单人生活模式。但( dàn)当他的生活中插入了别( bié)人,依赖了双人/多人模式( shì)时,他才后知后觉觉得当( dāng)时处境孤独。如果插入的( de)那个人又走了,那心境就( jiù)会向孤独滑落(除非心脏( zàng)强大调整回来)。如果一直( zhí)习惯单人模式,没有纵横( héng)对比,那么不会觉得自己( jǐ)很孤独而自怜自艾。我的( de)经历也是这样的,当后来( lái)我完全习惯于独行,我再( zài)也没觉得自己孤独,再也( yě)不想往多人模式上靠。我( wǒ)觉得这样很好。

当我代入( rù)老太太的视角:我有了一( yī)只狗子后,我有交谈的对( duì)象了,我有一起玩的伙伴( bàn)了,这比我一个人种花种( zhǒng)菜晒太阳有意思多了。原( yuán)来之前觉得惬意的独居( jū)生活那是么单调乏味啊( a)。现在狗子走了,我一个人( rén)又老又丑,每天重复一样( yàng)的事,还有什么意思呢?子( zi)女现在也没来找我,我连( lián)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le),外婆和青梅竹马也是很( hěn)久之前的人了,人生还有( yǒu)什么留恋的呢?不如我也( yě)这么走吧。

也许因为久处( chù)孤独之中,对孤独有了钝( dùn)感,细细推敲起来才能捕( bǔ)捉到大家所感受的孤独( dú)。岁月的孤独是无法消弭( mǐ)的,它根植于内心,是一根( gēn)连接过去和现在的丝,不( bù)一定会摧垮人。处境的孤( gū)独是直接而强烈的,像一( yī)记重拳,很可能就让人倒( dào)地不起。在挨捶几千遍后( hòu),就麻木了。

附一张可可爱( ài)爱的飞行员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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